我的文革往事9•当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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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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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7月，我高中毕业了，按照当时政策，中学毕业一律都要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但下过乡的则可以直接分配工作。我是下过乡的，可以直接分配工作。
这时，我父亲已经从安康地区五七干校下放到旬阳县神河区任区委书记兼区长（当时叫区革委会主任），后来又调任旬阳县文教局长，也正是这年旬阳县学生分配工作的领导小组成员。
在父亲的办公桌上就摆着一份高中生分配工作的单位、名额名单。
我一看，要分配去的都是县里的农机厂、面粉厂、印刷厂等小厂，这些工作引不起我任何兴趣。
我正在发愁毕业去向问题时，冬季征兵开始了。1971年“913”事件之后，部队停止征兵一年，这年刚刚恢复征兵，征兵数量还挺多。
文革时期全国都曾经兴起过一阵穿军装、戴军帽时尚风，当兵也是那年代年轻人的就业首选。于是我跟父亲说我要当兵去，父亲立刻就同意了。
接下来就是报名、登记、填表、体检，然后就是等通知。
这时我家已经从旬阳神河搬到县城，住在临汉江的河街。
来县城之后很快就认识了同年高中毕业也将要一同当兵去的朋友王定安，大家都叫他小名大毛，还有胡夫。
当时父亲告诉我说部队在旬阳要招10名特种兵，县武装部负责征兵的同志准备把我列入其中。之前听说胡夫也是要进特种兵的。
这个特种兵不是现在所说的那种经过特殊训练军事技能非常高强的特种兵，而是将要去部队特殊单位的兵员，到底是什么特殊单位也没说，搞得非常神秘，我也非常兴奋。
1972年12月23号入伍登记表被批准之后，我们就开始算军龄了，将来退伍了等同于工龄，但在部队里论我们算是73年的兵。
等到应征录取的正式通知下来，全县各公社应征的新兵便到县武装部集中，给我们换上军装就成真正的军人了，但是还不给发红领章和五角星帽徽。
接新兵的军人说新兵训练结束后才发。可当时我们多么期望能戴着领章帽徽然后跟家人一起照张像啊。
新兵集中之后，我发现我和大毛是跟大拨的新兵一起集合换装的，胡夫在另外一拨，不免为我最终没能当上“特种兵”有点遗憾。
后来听大毛说胡夫是去了省军区警卫部队，在省军区站岗放哨，因为省军区在旬阳县只招10个兵，就搞得很神秘了。
当年安康还没通铁路，旬阳也没通公路。
我们是1972年12月下旬从旬阳乘船到安康，然后换乘汽车到宝成铁路的阳平关车站，再乘火车到了新兵训练的驻地：位于陕西省武功县的陕西农业科学院，从此开始了我的军营生活。
也不知道武功陕西农科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空房子，能驻下整整一个团的新兵。
我们连住一栋平房，一个班12个人住一间，在地上打一个通铺，班长睡靠门口的头一个位置。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内务，我们新兵都照着班长的样子叠被子、整床单，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跟豆腐块一样，牙缸把牙刷都顺着一个方向摆。
全班只有班长是戴有领章帽徽的老兵，新兵还是只穿一身军装，不戴领章帽徽，一看就是新兵，我们自己也总觉得只是半个军人。
到了新兵连我们才知道我们所在的5761部队是铁道兵第11师的番号，5853是11师53团的番号。
我们是53团的新兵，73年的兵除陕西旬阳县的之外，还有从山东、云南、河南四个省征的新兵。
新兵大多来自农村，又都是壮小伙，部队的伙食比在农村家里的伙食肯定大有改善，因此每顿饭都特别能吃。
新兵就餐以班为单位，每个班可以领到直径大约一尺多大的一盆菜，菜里有些肉片，班里分到每个人的碗里。
饭是分别盛在几个大盆里，大家排队自己去盛。
到了月末的最后几天，新兵连当月的粮食定量不够吃了，炊事班就每天有一顿饭是炒粉条当饭吃。
班长安慰我们说，等新兵训练结束到了老连队就好了，老连队喂的有猪，天天有肉吃，粮食节省不少，顿顿都能管饱。
新兵连也是休星期天的。到了星期天洗衣服，晒被子，整理个人事项。
有新兵借了班长的领章帽徽去附近的照相馆照相给家里寄回去。
也有战友借来照相机，背着冲锋枪，到农科院的大门口照相，我就在那时留下了宝贵的一张照片。
因为经常感到饿，我和大毛每到星期天就去院里的小商店买上一斤桃酥，走到农科院的围墙外坐在地上晒着太阳，将包桃酥的纸包打开放在两个人中间的地上，一边聊天，一边用手抓着桃酥往嘴里塞，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能将一斤桃酥吃完，算是给自己补充点能量。
新兵训练课目最多的就是练立正、稍息、向右看齐走队列，班长扯着大嗓门喊口令，显得非常威严。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以为谁都会的简单一个立正就有那么多的动作要领：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
新兵训练最为枯躁的就是走队列，一个班站成一排，我个子最高，班长让我当排头兵，是要给班里其他战士走队列当标杆的，全班都得跟着我看齐走。
走完齐步走正步，走完直线走拐弯，动作要领都不一样。
班队列走好了再走排队列，排队列走好了再走连队列。
到新兵训练快要结束的时候，新兵团来了个大会操，检验训练成果，我们班队列走得不错，还代表我们连在会操中走行进式队列表演。
会操结束后，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也该结束了。那几天部队经常有人来新兵连，说是来选人的。
到宣布新兵去向的时候，我被分到53团58分队，也就是团后勤仓库连。当时团的番号是5853，后来“53”简直就成了我这辈子都离不开的“幸运数”了。
结束新兵训练之后，我们从武功乘军列前往部队。
那时运兵军列都是用那种叫做“闷罐子”的货运棚车，一节车厢塞进去四五十人，车厢地板铺上稻草，战士们就睡在地板上，车厢一人多高的地方开有四个小窗，坐在车里根本看不到车外的风景。
车厢没有厕所，角落里放了一个桶，用来解决小便问题。
车厢中间的车门一边是锁着的，另一边车门留一道一人宽的门缝，绑着上下车的木梯横在门缝，带队干部守住车门，把住安全关口。
车门不开，坐里面人都不知道到哪儿了。
军列武功站开出，走陇海线到宝鸡站上宝成线，再到阳平关站上阳安线，一直开到安康站，连队来人带车到安康站接新兵到连队。
当时铁道兵11师的5个团都在安康地区修建襄渝铁路，53团团部驻地在安康县五里铺。我们团后勤处的仓库58分队在离团部约三、四里路的一个山凹里。
到了连队我才听说，团部到新兵连选人的时候，军务股有意选我去军务股当打字员。因为当时的打字员还没退伍，就先放我到后勤仓库做“预备”，也好锻炼锻炼。
仓库连有三个排，每个排三个班，每个班12人。一、二排是装卸排，负责装卸车；三排是保管排，负责保管发放仓库物资。
我被分到二排四班，班长叫马头元，副班长是我新兵连的班长，都是70年的湖南兵。
排长黄上松，副排长石有才，都是68年的福建兵。
一个班住一个房间，还是睡大通铺，只不过不再是睡地铺，改睡木板床了。
到了老连队，不用再像新兵连训练那样天天走队列。
铁道兵连队各有各的任务，施工连队任务是铁路施工，筑路基、打隧道、架桥梁等等；机械连任务是机械化施工；汽车连任务是物料运输；我们仓库连的任务就是物资保管与供应。
连队每个战士都有个小板凳，连队集合开会学习都带着小板凳。整队的连首长一声命令“放下”，都整齐的放下小板凳；一声命令“坐下”，都刷地一声整齐坐下。
装卸班平常没车装卸的时候，战士们都坐在自己铺位前的小板凳上看书学习或者写信。
有车来了，排长或班长一声令下，大家立刻带上围裙、手套，到库房门前装卸车。
新兵到老连队没多久，赶上连队组织活动庆祝“五一”节，其中选了我们几个新兵自排自演几个文艺节目。
我有在中学文艺宣传队的经历，和战友选了个群口快板，另外还自编了个三句半，那在当年算是最幽默搞笑比较受欢迎的文艺节目了。
一开始是三个人依次敲着鼓、锣、钹走上台，敲完之后三个人一人说一句：锣鼓家伙敲起来，我们三个走上台，还有一个呢？这时三个人齐回头，有意迟上场的第四个人手拿小锣上来只说短短两个字：就来！
接着四个人敲打锣鼓在台上走一圈，然后再依次三人说三句先铺垫，最后一人像抖包袱一样地只说两个字的半句短语，因此这个节目就叫“三句半”。
表演者敲打锣鼓活跃舞台气氛，又不断变换队形，最后一人尤其滑稽幽默，当年这个节目形式非常流行。
还有个节目是一个71年的广东战士表演了一段自拉自唱的粤剧片断，唱得是什么，反正我们都听不懂。
到了演出那天晚上，全连战士带小板凳在连队食堂集合坐下，连首长讲过话之后，我们几个依次到前面演出节目。
演出很顺利，演出之后我们听说那天晚上团文艺宣传队的高队长也来看我们的演出了。我听了很意外！
团文艺宣传队曾到我们新兵团去演出过，他们的表演是那个年代我看过的最为专业、水平最高的文艺演出了。
尤其是口技表演我第一听到，几个演员口里发出各种声音，出神入化地凭空幻化出一个神奇的境界；还有笛子独奏“扬鞭策马运粮忙”，那时是广播天天播放的文革名曲，我们也竟然看到真人演奏了；还有女战士的歌舞节目，美仑美奂，前所未见。
就是这样一个“大神级”的宣传队队长来看我们几个新兵的业余演出，想都不敢想结果会怎样？
很快就出了结果，团宣传队要调我去助勤。
助勤是部队、机关单位人员工作临时调整的一种形式，即从下级单位调动人员到上级单位短期或临时工作，人事关系仍留在原单位的一种做法。
这一次助勤，给我的军营生活又增添了一段别样的难忘回忆。
鹰眼观新，百姓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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